第135章 第 135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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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5章 第 135 章
【第135章】
映凝手巧, 站在阮筠的身後替她挽了一個牡丹髻，又戴上整套的金鑲珠翠頭面。
杏眸微擡時，那抹從前怯生生的眸光已經散去不少, 眼中浮現的沈靜告訴眾人，她早已是高高在上的貴妃娘娘。
“今日人多眼雜，不如還是奴婢和聽絮，再帶上春慶一道過去？”映凝將手中的木梳放下, 自然扶著娘娘起身。
阮筠明白映凝的顧慮，有時候人太過反常, 反倒會露出破綻。
接過玉箸, 阮筠瞧著桌案上的酸辣魚，眼中這才多了份光亮, “還照從前。”
動動太小，不似小公主那般已經會跑, 況且今個人多又喧鬧, 阮筠不舍得將動動帶出，去宴席之上。
沒讓宮人侍膳，阮筠自個小口用著盤中的酸辣魚。
她原本不嗜辣, 只是生下動動後, 口味變化得大，後頭用的膳食，每日桌案上也加了一道辣菜。
映凝吩咐完事情，再度進來時，瞧著娘娘雖然是小口用著膳食, 可盤中的酸辣魚半邊都要見底, 不免顧著娘娘的身子：
“娘娘慢些用膳。”
阮筠倒是沒旁的神情，這盤魚很合她的胃口, 她自然想多用一些。
倏然阮筠想到什麽，停了手中的玉箸，“這會兒皇上，可去了鳳儀宮？”
宴席之上的膳食她不敢多用，才會在去前先用膳，看下漏刻，陛下應當去鳳儀宮接皇後娘娘了才是。
私探帝蹤是大罪，可今日這個時候，哪還管得了那般多。
映凝湊近，阮筠附耳過去，聽著映凝說的話，面色略微帶著凝重，連帶著桌案上的酸辣魚都不香了。
快要開宴，皇上不會今日不去鳳儀宮了吧。
這樣如何還說得過去，帝後不合的話，只怕今日散宴就會傳開，皇後娘娘也定會傷心的。
可左思右想，阮筠也想不出個什麽好的法子。
她若是現在去紫宸宮，只怕不僅是招人眼，後宮的猜測會更多。
想起壽康宮的太後娘娘，小半年的日子，太後娘娘幾乎都不曾露面，每日請安也只是坐上一刻鐘就讓宮妃們回去。
今日乃是中秋家宴，再如何，太後娘娘也定然會出宮。
阮筠揉著額角，自打開始管六宮諸事，她總是覺著精神都不大好，每日醒來便是處理不完的事，這時候她不知有多盼著皇後娘娘好好的。
映凝瞧見娘娘不大舒坦的樣子，擔憂問道：“可要給娘娘請個太醫？”
阮筠看了她一眼，這才拒了映凝的提議，“不必，我歇歇就好。”
可也歇不了太久的時辰，坐上儀仗，阮筠抱緊手爐，心中想著的還是崔轍白那事。
她吐了一口濁氣，不經意間目光落在某處，思忖片刻道：“沈充儀近來可好？”
映凝和聽絮同時有些詫異，聽絮自知後宮諸事她弄不好，所以這等細心的活早就交由映凝，她這會兒在旁邊聽著，也算是樂得自在。
“並未有什麽旁的不對，每日禦膳房都按時送飯菜過去，只是境遇，定然比不上從前。”
紀昭儀有多恨沈充儀她是知道的，可她和紀昭儀現如今明白的很，若是沈充儀現在出事，只怕後宮風波不斷，她定要保證沈充儀萬無一失。
……
清宣宮
太監通傳的尖聲響徹整個宮殿，皇上、皇後和太後娘娘都還未到，殿內眾人皆起身跪拜。
阮筠走至自個的桌前，眸光柔和，“起來吧，不必多禮。”
季轍白跪地起身，見著上頭阮筠風情嬌柔的模樣，忍不住想要上前，只是理智占了上風，讓他硬生生壓下心中所想。
想要見她的沖動。
離得太遠，他有些看不清阮筠的模樣，只知她似乎比上前在龍舟賽上所見，要輕減許多。
怕不是因為看到那支發簪，阿筠也是想要見他的，只是遲遲尋他不得？
一旦有了這個念頭，腦海中接二連三的念想就全都蹦了出來，季轍白獨自一人坐在桌案前，沒有和官場同僚互相祝酒，只是一盞接著一盞地喝著酒水。
空了一壺便讓宮婢再拿上一壺，惹得周圍同僚一陣發笑，紛紛帶著關切。
季轍白卻什麽都不願多想，口中喃喃道：“阿筠、阿筠……”
同僚們拍著季轍白的肩頭，說：“季大人，這宴席還沒開始，怎得就醉了？”
季轍白不耐煩的甩開他們的手，同僚們也不惱怒，笑著打趣季轍白說的話：
“季大人說的可是心儀的姑娘，若是喜歡不妨提親，季大人如今已經進了禮部，前途不可限量，上京的小娘子，自是隨便季大人挑的。”
同僚的這話，讓季轍白有一瞬的晃動，站起身，攥住方才說那話的同僚衣領，醉醺醺的說：
“隨我挑？”
眼睛微瞇，說話間帶著一股子酒氣，周圍人都帶著嫌棄，同僚連忙掰開季轍白的手，說：
“自是自是。”
話語中帶著敷衍，可季轍白卻聽不出，這會滿腦子想著的都是，阿筠也是那其中的女子。
是啊，她雖是貴妃，可皇上的後宮有那麽多的妃嬪，爾虞我詐又是非頗多，她那麽單純的一個人，怎會喜歡這樣的汙糟地，就算是皇宮又如何，終究不是阿筠喜歡的。
只要她不喜歡，他便是拼了自個的性命，也要帶阿筠離開，帶阿筠走得遠遠的，只有他們兩人在。
從前在蘇州，她最喜歡的不就是尋處清凈的地方躲懶，看見好吃的糕點就會心花怒放。
以他的才學，定能讓阿筠過上好日子的。
季轍白眼睛都發亮，再度看向桌案上的酒水時，猛然推開，像是碰到什麽瘟疫。
周遭都是熱鬧的，無人理會季轍白這處的動靜。
清宣宮龐大，阮筠也不便四處看。
下首便是一眾妃嬪，阮筠這會端坐在上頭，百無聊賴。
賢妃是與太後娘娘同時到的，身後還帶著二皇子。
幾月不見，二皇子走路雖然跌跌撞撞，但已經敢邁著小腿朝前走。
阮筠定睛落在二皇子的小臉上，這才看出，二皇子的模樣酷似杜選侍，只是面容之上，還帶有幾分皇上的英氣。
她不願去回想杜選侍可憎的樣子，便也挪開眼，按著規矩福身。
太後視線不自覺地就落在阮筠的身上，瞧著阮筠如今的貴妃服飾，還有她妖而不媚的面容，只一瞬就想起從前的陶貴妃，幾乎讓她恨得要嘔血。
賢妃也感受出太後的不對，但畢竟太後的怒氣對著的是縈貴妃，賢妃對於這般場面，更是樂得看見。
裝出柔弱的模樣，輕咬唇瓣喚著太後，“姑母……”
雖有些不大合規矩，但賢妃這聲極小，也沒驚動任何人，只有太後和身旁的靜喬姑姑聽見。
太後拍著賢妃的手，柔聲疼愛說：“你就是心腸太軟了，日後要如何辦才好。”
賢妃貼在太後的身側，誠如太後所說的那般，柔弱易受驚。
二皇子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，賢妃和太後又一直嬌慣著他，是以這會兒看見小公主手中的魯班鎖，他便跑了過去。
賢妃趕忙說：“快跟著二皇子，莫要讓他摔了。”
阮筠的目光也落在二皇子的身上，太後覆又看向阮筠，喚道：“縈貴妃。”
阮筠思緒回籠，起身又是柔柔一拜，“太後。”
太後本是滿腔怒火，但在看見阮筠的模樣時，責備的話，突然就有些不忍說出口。
“近來協理六宮，可還習慣？”
阮筠恭敬地說：“皇後娘娘對臣妾傾囊所受，臣妾學到頗多。”
太後睨了一眼阮筠，餘光看出賢妃的渴求，說：“你做的事向來都是極好的，皇帝看中你，你也要做出個樣子來。”
阮筠生覺這事不大好辦，剛想要開口，果不其然太後的下一句便是：“賢妃聰慧伶俐，你若得空，讓賢妃多跟你學學才是。”
映凝和聽絮對視一眼，聽見太後的話，臉上的神情變了幾瞬。
娘娘學習宮務那段日子有多難，她們也都是看在眼中的，臨宣宮每日的燭火都要點至二更，賢妃娘娘的一番念想，便也想要協理六宮。
已經坐至貴妃的位置上，她又有了歲歲，倘若還如從前，事事順著太後，只怕傳出去也會辜負皇後娘娘的期望。
阮筠低眉流露出些許的為難，說：“皇後娘娘身子不好，看中臣妾讓臣妾協理六宮，這事皇上也是點了頭的，若只是臣妾，怕是做不了這個主。”
太後本不願在這種場合給阮筠難堪，只是聽著她說出的話，更為氣惱，撚珠壓下，剛準備說話，皇上和皇後就從正殿而入。
阮筠轉過身匆忙跪下，豆蔻紫的水仙裙襯她身段窈窕美艷，只是盈盈水眸中，阮筠透出幾分委屈，卻又只是匆忙看了皇上一眼，就連忙低下頭。
晏識聿掃了一眼上首眾人，沈聲道：“平身。”
映凝慌忙上前扶住阮筠，阮筠這才又坐至皇上左手旁的位置。
“開宴！”
諸人皆起身祝酒，清宣宮歌舞絲竹漸起，晏識聿讓眾人不必拘謹，這才將眼眸收回。
阮筠仍是那般樣子，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。
晏識聿瞧見，不動聲色將她手拉至自個的膝上，阮筠抽著想要將自個的手收回，底下是文武百官，皇上的身側還有皇後娘娘，這番模樣，實在讓她耳根後頭都是薄紅。
太後見晏識聿來，自也不能再說起方才的話。
阮筠眼眸雖是落在底下的歌舞上，看伶人手腕上綁上金鈴，清脆之聲響徹整座大殿，倒是別有一番風趣。
杏眸不動聲色的看向官員所坐的那邊，崔轍白沒有瞧見，反倒是看見太夫人正時不時朝她看來。
阮筠唇角淺淡的勾出一抹笑意，另一只沒被皇上攥的手摸上杯盞，在晏識聿並未發覺時，一飲而盡。
晏識聿黑眸緊睨住阮筠，要笑不笑的說：“有誰同你搶似的。”
“朕還缺了你這點酒？”
阮筠小臉漲紅，嗓音嬌柔，帶著些許果酒的甜膩，“上次皇上，還命人收了臣妾眼前的酒盞呢。”
晏識聿一見她這副模樣，便知她定是醉了。
回回不清楚自個的酒量，就敢喝。
眸光掃過魏茂元，魏茂元趕忙上前將貴妃娘娘桌前的酒水換成花茶。
清香撲面而來，阮筠這會兒晃著收回了自個的手，又礙於這是在上位，不便多說什麽。
杏眸瀲灩坐在原處，帕子輕拭唇角，拿腔作調的說：“妾身想去更衣。”
晏識聿只淡聲吩咐，“服侍好你家娘娘。”
映凝和聽絮都不必多說，扶著阮筠站起身，沒一會兒就進了偏殿。
焉地，映凝的手腕被阮筠輕拍，映凝和聽絮對視一眼，明白過來娘娘的意思。
聽絮扶著阮筠坐下，映凝轉過身，帶著幾分柔和，說：“娘娘想在此處醒酒，你們先下去。”
宮人福身後就離開，徒留她們主仆三人在偏殿之中。
此處仍能聽到主殿中的絲竹之聲，靡靡入耳，倒是有幾分惹人沈醉。
酒水初入肚時確實辛辣，阮筠要的便是這般效果。
她看向門外，光影綽約間，能看見守衛巡邏的身影。
“不能在這處。”阮筠皓腕上的細鐲碰撞，叮當作響，“若他真的在，一會兒離席，他進不來此處。”
映凝點頭，打開偏殿的門。
守在外頭的奴才垂頭問道：“娘娘有何吩咐？”
映凝掛著笑意道：“娘娘想四處走走，偏殿悶熱娘娘更加不適。”
宮人朝旁邊撤開身子，沒有任何阻撓的意思。
聽絮已經扶著阮筠起身，看著娘娘方才還清醒的眸光，這會兒腳步都變亂，忍不住的想要偷笑。
春慶已經在殿外候著，他對清宣宮外格外熟悉，低聲說：“娘娘去假山中等？若有人來，奴才會確定他的身份。”
阮筠思忖片刻，看向天上的那輪圓月，擡手否了春慶的話，“本宮就在這處。”
若她去了假山之後，一會兒崔轍白真的過來，被人察覺出異樣的風險就會增加。
映凝替阮筠打著團扇，微微涼風倒是讓阮筠的神思清醒不少。
看著眼前這群嬌艷欲滴的牡丹花，倒是讓她想起一位故人來。
原來，竟已經過了如此久的時間了。
晚風漸漸，吹動她華美發髻上的珠串步搖，輕響晃動間，有一處腳步聲也在逐漸靠近。
季轍白到時，看見的是她烏發盤於發髻中，白皙脖頸落在外頭，脆弱又帶著幾分蠱惑，香嬌玉嫩的秀顏比五年前更為魅人心弦。
阮筠轉過身那瞬，見到那張熟悉的面容又再次出現於自己的面前，只是比從前，多了幾分的成熟和穩重。
撲面而來的酒氣使得阮筠蹙眉，冷淡的看了一眼季轍白，並不如他所想的那般，阮筠的眸中含有深情。
這會兒再走至假山後，春慶知曉要如何辦，專心守著不讓任何人能踏進。
阮筠朝假山深處走去，季轍白迫切的想要跟過去，卻被突然停下的映凝擋住。
季轍白雖然被阻攔有些慍怒，可看著眼前的人，是阿筠的宮女，他的滿腔怒火又被壓了下去，恭敬的說：“勞煩行個方便。”
映凝說話不卑不亢，只是攔住季轍白的去路，並未做什麽旁的：
“奴婢只是想提醒大人，大人眼前的人，是皇上的縈貴妃，大人應該明白什麽該做，什麽不該做才是。”
季轍白手攥成拳，“你不過是個奴婢，這般對主子說話，逾矩了。”
映凝不惱怒季轍白的諷刺，只是平靜的說：“奴婢是個奴才，可奴婢也只是貴妃娘娘的奴才，不是大人您的。”
季轍白不想與映凝多費口舌，只想快些能和阮筠說上話。
阮筠站在離他的不遠處，二人之間的距離是讓阮筠覺著安心的。
“阿筠，許久未見，你還是和從前……”季轍白話沒說完，便直接被阮筠打斷，“崔大人……不，你現在已經不姓崔，或許連名字也改了，於本宮而言，這都是你自個的事，本宮只想知道，你來尋本宮，到底有何事？”
季轍白只覺二人間的距離太遠了，他想要更近一步，然而映凝卻攔住他的去路，使得他和阮筠間，永遠都是如此。
無法，季轍白直接垂下頭，用沈悶的聲音說：“是，我確實改了姓，如今我姓季，早已不姓崔了。”
這話原在阮筠的意料之中，但卻也因為突然聽到此事，讓她捏著團扇的手緊了一些。
季轍白只能頹然的站在原處，繼續用方才的聲音說：“你走後，崔家敗落，父親為了保住這個家，鋌而走險去了海上，可再也沒有回來，母親不得已帶著我改嫁另一戶剛死了夫人的商戶，那個商戶無子無女，那時也已經有……四十多歲，可對我母親不錯，母親便提議讓我改姓。”
阮筠眼神中不會出現任何的憐憫，這一切都是他們應得的，難道只是如今說出來的語氣可憐些，她便要原諒？
季轍白的頭偏向阮筠那處，繼續說：
“只是他生意做得不大，只能維持家中生計，母親為了我的束脩，一邊做繡活補貼所用，一邊讓我跟著先生，後頭我也考中進士，如今在禮部當值。”
季轍白說完，似是害怕阮筠隨時都會離開，趕忙又說：“那支步搖，阿筠，你可看見了？是不是因為那支步搖，你才出來見我，你也想起那時你我二人相伴的日子了，對不對？阿筠，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你，你過得可好？”
阮筠聽著季轍白一連串的發問，只說了一句，“本宮確實是因為那支步搖，才會想來見見你。”
季轍白唇邊剛有了一抹笑意，很快就因為阮筠的下一句話，直接僵在原處：
“本宮只是惋惜，你竟沒有死，還能活著，站在本宮的面前。”
季轍白不敢置信地看過去，不顧映凝的阻攔，直接動手推開映凝。
阮筠見狀擔心的不行，再度看向季轍白時，眼眸發冷。
假山異石頗多，裏頭又沒有燭光，映凝被他那般一推，很容易撞著。
季轍白絲毫沒有察覺出阮筠的不對，大步走至阮筠的跟前時，身上的酒氣散在阮筠的鼻尖，惹得阮筠只能用帕子掩著口鼻。
“阿筠，你是不是還在怨我，怪我那時沒有將實情說出，害得你被發賣，可那時只是因為我心裏有你，我知道你不願，可我沒有法子了，人心都是肉長的，兩人相處得久了，心裏頭總會裝著別人的。”
阮筠厭惡地避開季轍白，他所說的每一句話，都無端勾起，讓阮筠作嘔的那段日子。
聽絮擋在娘娘和季轍白的身前，怒聲道：“季大人，請自重，您眼前的是貴妃娘娘，豈是您能輕易靠近的？”
季轍白看著阮筠滿身華服，想要抓住阮筠的手臂。
可聽絮看出季轍白的意圖，直接打了一掌在他的臉上。
不重，也並未留下痕跡，卻足以讓季轍白如今清醒一些。
季轍白滿腔怒火無處發洩，反應過來這是阮筠的宮人，便能隱隱猜到，其中應當是有阮筠的授意。
他攥緊拳頭，努力使自個保持鎮定，“阿筠，打也打了，你總該出氣了，我還是喜歡從前你溫順懂事的模樣，我知道，你成為皇上的妃子只是為了氣我，如今我將一切都同你解釋清楚，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離開，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，一起生活。”
阮筠看著季轍白的面容，只覺得他荒謬又可笑。
聲音都不似平日的柔和，冷聲道：“你憑什麽認為，本宮會同你離開？因為從前？”
季轍白點頭，“阿筠，難道你都忘了嗎？”
阮筠唇邊勾起一抹弧度，極盡諷刺，“沒忘，正是因為本宮沒忘，本宮如今再見到你，也只想看到你，早就已經死透的樣子，絕不是你還能成為禮部官員，風光無量的模樣。”
她眸光沈靜，看向季轍白，唯餘厭惡：
“畢竟你如今能考中進士，還能進禮部任職，你每朝前走的任何一步，都是踩著本宮的血肉之軀，本宮為何，要去當你的墊腳石？”
“你不會真的以為，你能比得過皇上？”
阮筠摸著手中的護甲，金光燦燦，無時無刻都在提醒季轍白，如今她的身份。
季轍白眼中灰暗，不能理解阮筠竟會說出這麽一番話，慌張之餘他腦海中倏然閃過什麽：
“阿筠，我知道你怪我，你怨我，可這也說明，你一直想著我和念著我，我明白你是賭氣，但你只要答應，讓我做什麽都行。”
阮筠指尖嵌入掌心之中，只恨方才她顧著身份，那一巴掌，竟不是她親自打下去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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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第135章】
映凝手巧, 站在阮筠的身後替她挽了一個牡丹髻，又戴上整套的金鑲珠翠頭面。
杏眸微擡時，那抹從前怯生生的眸光已經散去不少, 眼中浮現的沈靜告訴眾人，她早已是高高在上的貴妃娘娘。
“今日人多眼雜，不如還是奴婢和聽絮，再帶上春慶一道過去？”映凝將手中的木梳放下, 自然扶著娘娘起身。
阮筠明白映凝的顧慮，有時候人太過反常, 反倒會露出破綻。
接過玉箸, 阮筠瞧著桌案上的酸辣魚，眼中這才多了份光亮, “還照從前。”
動動太小，不似小公主那般已經會跑, 況且今個人多又喧鬧, 阮筠不舍得將動動帶出，去宴席之上。
沒讓宮人侍膳，阮筠自個小口用著盤中的酸辣魚。
她原本不嗜辣, 只是生下動動後, 口味變化得大，後頭用的膳食，每日桌案上也加了一道辣菜。
映凝吩咐完事情，再度進來時，瞧著娘娘雖然是小口用著膳食, 可盤中的酸辣魚半邊都要見底, 不免顧著娘娘的身子：
“娘娘慢些用膳。”
阮筠倒是沒旁的神情，這盤魚很合她的胃口, 她自然想多用一些。
倏然阮筠想到什麽，停了手中的玉箸，“這會兒皇上，可去了鳳儀宮？”
宴席之上的膳食她不敢多用，才會在去前先用膳，看下漏刻，陛下應當去鳳儀宮接皇後娘娘了才是。
私探帝蹤是大罪，可今日這個時候，哪還管得了那般多。
映凝湊近，阮筠附耳過去，聽著映凝說的話，面色略微帶著凝重，連帶著桌案上的酸辣魚都不香了。
快要開宴，皇上不會今日不去鳳儀宮了吧。
這樣如何還說得過去，帝後不合的話，只怕今日散宴就會傳開，皇後娘娘也定會傷心的。
可左思右想，阮筠也想不出個什麽好的法子。
她若是現在去紫宸宮，只怕不僅是招人眼，後宮的猜測會更多。
想起壽康宮的太後娘娘，小半年的日子，太後娘娘幾乎都不曾露面，每日請安也只是坐上一刻鐘就讓宮妃們回去。
今日乃是中秋家宴，再如何，太後娘娘也定然會出宮。
阮筠揉著額角，自打開始管六宮諸事，她總是覺著精神都不大好，每日醒來便是處理不完的事，這時候她不知有多盼著皇後娘娘好好的。
映凝瞧見娘娘不大舒坦的樣子，擔憂問道：“可要給娘娘請個太醫？”
阮筠看了她一眼，這才拒了映凝的提議，“不必，我歇歇就好。”
可也歇不了太久的時辰，坐上儀仗，阮筠抱緊手爐，心中想著的還是崔轍白那事。
她吐了一口濁氣，不經意間目光落在某處，思忖片刻道：“沈充儀近來可好？”
映凝和聽絮同時有些詫異，聽絮自知後宮諸事她弄不好，所以這等細心的活早就交由映凝，她這會兒在旁邊聽著，也算是樂得自在。
“並未有什麽旁的不對，每日禦膳房都按時送飯菜過去，只是境遇，定然比不上從前。”
紀昭儀有多恨沈充儀她是知道的，可她和紀昭儀現如今明白的很，若是沈充儀現在出事，只怕後宮風波不斷，她定要保證沈充儀萬無一失。
……
清宣宮
太監通傳的尖聲響徹整個宮殿，皇上、皇後和太後娘娘都還未到，殿內眾人皆起身跪拜。
阮筠走至自個的桌前，眸光柔和，“起來吧，不必多禮。”
季轍白跪地起身，見著上頭阮筠風情嬌柔的模樣，忍不住想要上前，只是理智占了上風，讓他硬生生壓下心中所想。
想要見她的沖動。
離得太遠，他有些看不清阮筠的模樣，只知她似乎比上前在龍舟賽上所見，要輕減許多。
怕不是因為看到那支發簪，阿筠也是想要見他的，只是遲遲尋他不得？
一旦有了這個念頭，腦海中接二連三的念想就全都蹦了出來，季轍白獨自一人坐在桌案前，沒有和官場同僚互相祝酒，只是一盞接著一盞地喝著酒水。
空了一壺便讓宮婢再拿上一壺，惹得周圍同僚一陣發笑，紛紛帶著關切。
季轍白卻什麽都不願多想，口中喃喃道：“阿筠、阿筠……”
同僚們拍著季轍白的肩頭，說：“季大人，這宴席還沒開始，怎得就醉了？”
季轍白不耐煩的甩開他們的手，同僚們也不惱怒，笑著打趣季轍白說的話：
“季大人說的可是心儀的姑娘，若是喜歡不妨提親，季大人如今已經進了禮部，前途不可限量，上京的小娘子，自是隨便季大人挑的。”
同僚的這話，讓季轍白有一瞬的晃動，站起身，攥住方才說那話的同僚衣領，醉醺醺的說：
“隨我挑？”
眼睛微瞇，說話間帶著一股子酒氣，周圍人都帶著嫌棄，同僚連忙掰開季轍白的手，說：
“自是自是。”
話語中帶著敷衍，可季轍白卻聽不出，這會滿腦子想著的都是，阿筠也是那其中的女子。
是啊，她雖是貴妃，可皇上的後宮有那麽多的妃嬪，爾虞我詐又是非頗多，她那麽單純的一個人，怎會喜歡這樣的汙糟地，就算是皇宮又如何，終究不是阿筠喜歡的。
只要她不喜歡，他便是拼了自個的性命，也要帶阿筠離開，帶阿筠走得遠遠的，只有他們兩人在。
從前在蘇州，她最喜歡的不就是尋處清凈的地方躲懶，看見好吃的糕點就會心花怒放。
以他的才學，定能讓阿筠過上好日子的。
季轍白眼睛都發亮，再度看向桌案上的酒水時，猛然推開，像是碰到什麽瘟疫。
周遭都是熱鬧的，無人理會季轍白這處的動靜。
清宣宮龐大，阮筠也不便四處看。
下首便是一眾妃嬪，阮筠這會端坐在上頭，百無聊賴。
賢妃是與太後娘娘同時到的，身後還帶著二皇子。
幾月不見，二皇子走路雖然跌跌撞撞，但已經敢邁著小腿朝前走。
阮筠定睛落在二皇子的小臉上，這才看出，二皇子的模樣酷似杜選侍，只是面容之上，還帶有幾分皇上的英氣。
她不願去回想杜選侍可憎的樣子，便也挪開眼，按著規矩福身。
太後視線不自覺地就落在阮筠的身上，瞧著阮筠如今的貴妃服飾，還有她妖而不媚的面容，只一瞬就想起從前的陶貴妃，幾乎讓她恨得要嘔血。
賢妃也感受出太後的不對，但畢竟太後的怒氣對著的是縈貴妃，賢妃對於這般場面，更是樂得看見。
裝出柔弱的模樣，輕咬唇瓣喚著太後，“姑母……”
雖有些不大合規矩，但賢妃這聲極小，也沒驚動任何人，只有太後和身旁的靜喬姑姑聽見。
太後拍著賢妃的手，柔聲疼愛說：“你就是心腸太軟了，日後要如何辦才好。”
賢妃貼在太後的身側，誠如太後所說的那般，柔弱易受驚。
二皇子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，賢妃和太後又一直嬌慣著他，是以這會兒看見小公主手中的魯班鎖，他便跑了過去。
賢妃趕忙說：“快跟著二皇子，莫要讓他摔了。”
阮筠的目光也落在二皇子的身上，太後覆又看向阮筠，喚道：“縈貴妃。”
阮筠思緒回籠，起身又是柔柔一拜，“太後。”
太後本是滿腔怒火，但在看見阮筠的模樣時，責備的話，突然就有些不忍說出口。
“近來協理六宮，可還習慣？”
阮筠恭敬地說：“皇後娘娘對臣妾傾囊所受，臣妾學到頗多。”
太後睨了一眼阮筠，餘光看出賢妃的渴求，說：“你做的事向來都是極好的，皇帝看中你，你也要做出個樣子來。”
阮筠生覺這事不大好辦，剛想要開口，果不其然太後的下一句便是：“賢妃聰慧伶俐，你若得空，讓賢妃多跟你學學才是。”
映凝和聽絮對視一眼，聽見太後的話，臉上的神情變了幾瞬。
娘娘學習宮務那段日子有多難，她們也都是看在眼中的，臨宣宮每日的燭火都要點至二更，賢妃娘娘的一番念想，便也想要協理六宮。
已經坐至貴妃的位置上，她又有了歲歲，倘若還如從前，事事順著太後，只怕傳出去也會辜負皇後娘娘的期望。
阮筠低眉流露出些許的為難，說：“皇後娘娘身子不好，看中臣妾讓臣妾協理六宮，這事皇上也是點了頭的，若只是臣妾，怕是做不了這個主。”
太後本不願在這種場合給阮筠難堪，只是聽著她說出的話，更為氣惱，撚珠壓下，剛準備說話，皇上和皇後就從正殿而入。
阮筠轉過身匆忙跪下，豆蔻紫的水仙裙襯她身段窈窕美艷，只是盈盈水眸中，阮筠透出幾分委屈，卻又只是匆忙看了皇上一眼，就連忙低下頭。
晏識聿掃了一眼上首眾人，沈聲道：“平身。”
映凝慌忙上前扶住阮筠，阮筠這才又坐至皇上左手旁的位置。
“開宴！”
諸人皆起身祝酒，清宣宮歌舞絲竹漸起，晏識聿讓眾人不必拘謹，這才將眼眸收回。
阮筠仍是那般樣子，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。
晏識聿瞧見，不動聲色將她手拉至自個的膝上，阮筠抽著想要將自個的手收回，底下是文武百官，皇上的身側還有皇後娘娘，這番模樣，實在讓她耳根後頭都是薄紅。
太後見晏識聿來，自也不能再說起方才的話。
阮筠眼眸雖是落在底下的歌舞上，看伶人手腕上綁上金鈴，清脆之聲響徹整座大殿，倒是別有一番風趣。
杏眸不動聲色的看向官員所坐的那邊，崔轍白沒有瞧見，反倒是看見太夫人正時不時朝她看來。
阮筠唇角淺淡的勾出一抹笑意，另一只沒被皇上攥的手摸上杯盞，在晏識聿並未發覺時，一飲而盡。
晏識聿黑眸緊睨住阮筠，要笑不笑的說：“有誰同你搶似的。”
“朕還缺了你這點酒？”
阮筠小臉漲紅，嗓音嬌柔，帶著些許果酒的甜膩，“上次皇上，還命人收了臣妾眼前的酒盞呢。”
晏識聿一見她這副模樣，便知她定是醉了。
回回不清楚自個的酒量，就敢喝。
眸光掃過魏茂元，魏茂元趕忙上前將貴妃娘娘桌前的酒水換成花茶。
清香撲面而來，阮筠這會兒晃著收回了自個的手，又礙於這是在上位，不便多說什麽。
杏眸瀲灩坐在原處，帕子輕拭唇角，拿腔作調的說：“妾身想去更衣。”
晏識聿只淡聲吩咐，“服侍好你家娘娘。”
映凝和聽絮都不必多說，扶著阮筠站起身，沒一會兒就進了偏殿。
焉地，映凝的手腕被阮筠輕拍，映凝和聽絮對視一眼，明白過來娘娘的意思。
聽絮扶著阮筠坐下，映凝轉過身，帶著幾分柔和，說：“娘娘想在此處醒酒，你們先下去。”
宮人福身後就離開，徒留她們主仆三人在偏殿之中。
此處仍能聽到主殿中的絲竹之聲，靡靡入耳，倒是有幾分惹人沈醉。
酒水初入肚時確實辛辣，阮筠要的便是這般效果。
她看向門外，光影綽約間，能看見守衛巡邏的身影。
“不能在這處。”阮筠皓腕上的細鐲碰撞，叮當作響，“若他真的在，一會兒離席，他進不來此處。”
映凝點頭，打開偏殿的門。
守在外頭的奴才垂頭問道：“娘娘有何吩咐？”
映凝掛著笑意道：“娘娘想四處走走，偏殿悶熱娘娘更加不適。”
宮人朝旁邊撤開身子，沒有任何阻撓的意思。
聽絮已經扶著阮筠起身，看著娘娘方才還清醒的眸光，這會兒腳步都變亂，忍不住的想要偷笑。
春慶已經在殿外候著，他對清宣宮外格外熟悉，低聲說：“娘娘去假山中等？若有人來，奴才會確定他的身份。”
阮筠思忖片刻，看向天上的那輪圓月，擡手否了春慶的話，“本宮就在這處。”
若她去了假山之後，一會兒崔轍白真的過來，被人察覺出異樣的風險就會增加。
映凝替阮筠打著團扇，微微涼風倒是讓阮筠的神思清醒不少。
看著眼前這群嬌艷欲滴的牡丹花，倒是讓她想起一位故人來。
原來，竟已經過了如此久的時間了。
晚風漸漸，吹動她華美發髻上的珠串步搖，輕響晃動間，有一處腳步聲也在逐漸靠近。
季轍白到時，看見的是她烏發盤於發髻中，白皙脖頸落在外頭，脆弱又帶著幾分蠱惑，香嬌玉嫩的秀顏比五年前更為魅人心弦。
阮筠轉過身那瞬，見到那張熟悉的面容又再次出現於自己的面前，只是比從前，多了幾分的成熟和穩重。
撲面而來的酒氣使得阮筠蹙眉，冷淡的看了一眼季轍白，並不如他所想的那般，阮筠的眸中含有深情。
這會兒再走至假山後，春慶知曉要如何辦，專心守著不讓任何人能踏進。
阮筠朝假山深處走去，季轍白迫切的想要跟過去，卻被突然停下的映凝擋住。
季轍白雖然被阻攔有些慍怒，可看著眼前的人，是阿筠的宮女，他的滿腔怒火又被壓了下去，恭敬的說：“勞煩行個方便。”
映凝說話不卑不亢，只是攔住季轍白的去路，並未做什麽旁的：
“奴婢只是想提醒大人，大人眼前的人，是皇上的縈貴妃，大人應該明白什麽該做，什麽不該做才是。”
季轍白手攥成拳，“你不過是個奴婢，這般對主子說話，逾矩了。”
映凝不惱怒季轍白的諷刺，只是平靜的說：“奴婢是個奴才，可奴婢也只是貴妃娘娘的奴才，不是大人您的。”
季轍白不想與映凝多費口舌，只想快些能和阮筠說上話。
阮筠站在離他的不遠處，二人之間的距離是讓阮筠覺著安心的。
“阿筠，許久未見，你還是和從前……”季轍白話沒說完，便直接被阮筠打斷，“崔大人……不，你現在已經不姓崔，或許連名字也改了，於本宮而言，這都是你自個的事，本宮只想知道，你來尋本宮，到底有何事？”
季轍白只覺二人間的距離太遠了，他想要更近一步，然而映凝卻攔住他的去路，使得他和阮筠間，永遠都是如此。
無法，季轍白直接垂下頭，用沈悶的聲音說：“是，我確實改了姓，如今我姓季，早已不姓崔了。”
這話原在阮筠的意料之中，但卻也因為突然聽到此事，讓她捏著團扇的手緊了一些。
季轍白只能頹然的站在原處，繼續用方才的聲音說：“你走後，崔家敗落，父親為了保住這個家，鋌而走險去了海上，可再也沒有回來，母親不得已帶著我改嫁另一戶剛死了夫人的商戶，那個商戶無子無女，那時也已經有……四十多歲，可對我母親不錯，母親便提議讓我改姓。”
阮筠眼神中不會出現任何的憐憫，這一切都是他們應得的，難道只是如今說出來的語氣可憐些，她便要原諒？
季轍白的頭偏向阮筠那處，繼續說：
“只是他生意做得不大，只能維持家中生計，母親為了我的束脩，一邊做繡活補貼所用，一邊讓我跟著先生，後頭我也考中進士，如今在禮部當值。”
季轍白說完，似是害怕阮筠隨時都會離開，趕忙又說：“那支步搖，阿筠，你可看見了？是不是因為那支步搖，你才出來見我，你也想起那時你我二人相伴的日子了，對不對？阿筠，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你，你過得可好？”
阮筠聽著季轍白一連串的發問，只說了一句，“本宮確實是因為那支步搖，才會想來見見你。”
季轍白唇邊剛有了一抹笑意，很快就因為阮筠的下一句話，直接僵在原處：
“本宮只是惋惜，你竟沒有死，還能活著，站在本宮的面前。”
季轍白不敢置信地看過去，不顧映凝的阻攔，直接動手推開映凝。
阮筠見狀擔心的不行，再度看向季轍白時，眼眸發冷。
假山異石頗多，裏頭又沒有燭光，映凝被他那般一推，很容易撞著。
季轍白絲毫沒有察覺出阮筠的不對，大步走至阮筠的跟前時，身上的酒氣散在阮筠的鼻尖，惹得阮筠只能用帕子掩著口鼻。
“阿筠，你是不是還在怨我，怪我那時沒有將實情說出，害得你被發賣，可那時只是因為我心裏有你，我知道你不願，可我沒有法子了，人心都是肉長的，兩人相處得久了，心裏頭總會裝著別人的。”
阮筠厭惡地避開季轍白，他所說的每一句話，都無端勾起，讓阮筠作嘔的那段日子。
聽絮擋在娘娘和季轍白的身前，怒聲道：“季大人，請自重，您眼前的是貴妃娘娘，豈是您能輕易靠近的？”
季轍白看著阮筠滿身華服，想要抓住阮筠的手臂。
可聽絮看出季轍白的意圖，直接打了一掌在他的臉上。
不重，也並未留下痕跡，卻足以讓季轍白如今清醒一些。
季轍白滿腔怒火無處發洩，反應過來這是阮筠的宮人，便能隱隱猜到，其中應當是有阮筠的授意。
他攥緊拳頭，努力使自個保持鎮定，“阿筠，打也打了，你總該出氣了，我還是喜歡從前你溫順懂事的模樣，我知道，你成為皇上的妃子只是為了氣我，如今我將一切都同你解釋清楚，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離開，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，一起生活。”
阮筠看著季轍白的面容，只覺得他荒謬又可笑。
聲音都不似平日的柔和，冷聲道：“你憑什麽認為，本宮會同你離開？因為從前？”
季轍白點頭，“阿筠，難道你都忘了嗎？”
阮筠唇邊勾起一抹弧度，極盡諷刺，“沒忘，正是因為本宮沒忘，本宮如今再見到你，也只想看到你，早就已經死透的樣子，絕不是你還能成為禮部官員，風光無量的模樣。”
她眸光沈靜，看向季轍白，唯餘厭惡：
“畢竟你如今能考中進士，還能進禮部任職，你每朝前走的任何一步，都是踩著本宮的血肉之軀，本宮為何，要去當你的墊腳石？”
“你不會真的以為，你能比得過皇上？”
阮筠摸著手中的護甲，金光燦燦，無時無刻都在提醒季轍白，如今她的身份。
季轍白眼中灰暗，不能理解阮筠竟會說出這麽一番話，慌張之餘他腦海中倏然閃過什麽：
“阿筠，我知道你怪我，你怨我，可這也說明，你一直想著我和念著我，我明白你是賭氣，但你只要答應，讓我做什麽都行。”
阮筠指尖嵌入掌心之中，只恨方才她顧著身份，那一巴掌，竟不是她親自打下去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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